焰娘卧在榻上,挥手间便跃出一道水屏来,她看着挣扎于幻境中的人终于迷失,自语道:“痴缠情怨已齐,接下来便是异兽了吧……”她眯起了眼,然言至此,却没了下文。
沙子洲忽的下起了雨来,厚重的云夹着雷声轰鸣而来,随着暴雨而来的,还有一位女子,自雾中而来,一身素白,黪发未挽,执了把竹骨伞,那一番出尘姿态,竟是惹得人心生敬畏,起不得半分恶意来。
傻子偷偷的瞧她,看她走向村长去,又看她得到了想要的回应时,眸间的滟色,有些痴了。他身边围了几个孩子,一个见他不动,捡了石子便丢他,还笑道:“你在看些什么呢?”傻子回过神来,他看向那孩子,笑着道:“我在看那个姑娘,她长的可真好看。”那孩子听了,嗤笑一声,手搭在傻子肩上,对他道:“别想啦,她那么好看,跟神仙一样,你一个傻子,想那么多做什么?”傻子听了,拍掉了那孩子的手,转身就离开了。身后却是传来对话声:“你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,还这样惹他生气。”“他本来就是傻子啊,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,我又哪里说的不对了?”“你……”声音越来越远,渐渐听不真了。
傻子坐在海边,数着地上的小石子,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傻,其实他偶尔也会有清醒的时候,想到这里,他情绪有些低落。有人问他:“你怎么了?”傻子有些烦躁,回头望去,却是那个好看的姑娘给他撑着伞,温声细语的问道。傻子抹了抹脸,看向她,摇了摇头,却没有说话。女子看他如此,笑道:“不说也罢,淋了这么久的雨,先去我那喝杯茶暖暖身子吧。”
傻子换了件衣裳,扎起了发,绣了寒梅的白袍却是极合他身,他捧着茶看着正发愣的女子,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良久,女子回过神来,笑着致歉:“方才……将你认作一位故人了。”傻子看着她,又听她道:“现在愿意和我说说怎么了吗?”“他们说我是傻子……”傻子闷声道,而后他又似急着争辩道:“我只是没有名字而已,我其实没有那么傻的,我会的可多了,只是他们都不信……”女子听了,笑道:“那你想不想要个名字?”得到应允后,复又道:“就叫……叫祈好不好。我的名字是滟,潋滟的滟。”“祈…滟……真好听。”傻子笑了,拍手赞道。女子看着他,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,她初化形,有个人如是道:“姣若明月,艳而不妖,就叫你滟好不好。”
又过几日,雨愈下愈大,村里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。傻子走到窗边,看着对着天发呆的滟,有些不解:“雨有什么好看的?”滟笑了笑,她捻着自己的发,说道:“我听说,沙子洲的天很美,但云太厚了,雨也太大了,我什么也看不到。”“沙子洲的夜很漂亮,天干干净净的,月亮像是伸手就能碰到一样,等雨停了,你也能看见的。”傻子如是道,他难得说这么多话而不磕绊。滟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,轻声应了。
洪灾果然来了,奔腾不止的流水像是变成了凶猛的野兽,冲垮了不少屋舍,傻子冲进了滟屋中,想要带她离去,滟看着他,正欲开口,却闻一声“夫诸,够了罢?”心中惊骇,看向虚空,问道:“你是谁?”“带他来浮岛,我知道你想要什么,我能替你实现。”
滟带上被她打晕的傻子,到了浮岛,岛上有座亭子,里面坐了一人,一身红裳,额角一点红印,却也正是焰娘。滟不识得焰娘,却也闻得出那身堕仙的气息,她蹙眉,这人很强。正欲开口,焰娘却已笑道:“你先看看那底下。”滟看去,洪水极为凶猛,水中有人挣扎着沉浮,然她为夫诸化形,并非为人,自始至终珍视的,也只有祈一人,她不解,问道:“莫非你动了恻隐之心?”焰娘轻笑:“夫诸,为世间异兽,甫一出现,必现洪涝之灾。近年来,尤甚。”“那又如何?”滟反问道。“你是为了那个人吧。”焰娘指了指傻子,笑着又道:“可惜他当初为救你,自损修为,神识灭了不说,连带害的之后的转世也只能是傻子。”而后焰娘看着面色不善的滟,抿唇:“但我能救他。”
“夫诸,你当真决定要我救他?”焰娘挑眉,看向一旁,滟却笑了:“是我害了他,我没能力补偿,但若是能救他,只是留在你身边侍候又有什么关系呢。”“说得不错,把这珠子带上吧,弄成什么都没关系,能掩住你的气息,还能让你能彻底掌控水,我可不想让我的住处不见光来。”焰娘丢给她一枚明珠,淡淡道。
雨停了,厚重的云层散了,洪水也退了,月光撒在沙子洲上,显得那样的美。滟看着,竟有些痴了,焰娘催促她:“人我救回来了,他的记忆也全都没了,没有云雨的天日日都能看,走吧。”她应声,只是看着那皎洁的月,心想,往后再美的月夜,都是不如今日的。
洪灾终于过了,村里人说,傻子不傻了,还极聪慧,只是他们不解,傻子说自己的名字叫祈,而每天夜里,傻子都会去屋外躺着看月亮。
但是为什么要看呢?连傻子自己也是不清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