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见到恩公的时候,他还是个放牛娃。
那会儿的沙子洲,妖气还没这么厚,妖怪也没这么多,但是村民的日子,已经很不好过。
被妖气侵染的地域,收成一年比一年差,人可以安全生活的范围,也一年比一年小。
有很多人试着去反抗过,最后都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。
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,能有什么办法呢,只能躲远点,再躲远点。
他一个小孩,还没有牛高,就要承担起家里的一部分责任了。他家里有两头牛,非常珍惜,为了让牛吃饱一点,他每次都把牛放到很远的地方。
那一天,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放牛,灾难就这样降临了。
天空突然阴云密布,渐渐变得扭曲,然后旷野里忽然就起了邪风,吹得人睁不开眼睛。在一片如同悲号的狂风里,一只巨大的妖魔出现在他面前。
不好!他大喊一声,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。但一个普通人类又怎么能逃离妖怪的掌心,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孩子。
他终于一个跟头摔在地上,妖怪的血盆大口近在咫尺,腥风扑面。
他想,这就要死了吧。
而伤痛并未来到,只听到耳边妖怪的嘶吼。
他睁开眼,恰一袭白衣从天而降,宛若仙君下凡尘,手中长剑化作万千虹光,将妖魔毙于剑下,然后他就晕了过去。
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,只感觉到那人轻柔地抱起了他,柔声说:“不怕,没事了。”
他想,仙人仙人,我身上很脏呢。然后,眼前一片黑暗。
后来当他醒过来的时候,已经不见了恩人的影子,爹娘吓坏了,哭成了泪人。但好在自己好胳膊好腿,没有任何大碍,连那两头牛都安然无恙。
爹娘说,救他的仙人,是一名能御剑而飞的神仙呢。神仙救下他便走了,连姓名都没有留下,可惜不能好好谢谢他。
他握紧了拳头,心里想着,等长大了,再遇到恩公,一定要好好谢谢他。
再后来,他长大了,娶了媳妇,生了娃,守着这片越来越恶劣的土地,艰难却平静地生活着。
那一天,他媳妇看到他抱着一个血人冲进草屋,吓得几乎丢掉手中的饭勺。
他喘着粗气,对媳妇说:“快来救人。”
农家人自己受了伤,没有钱去看大夫,自己多多少少会一些土方子,可是媳妇看了看,摇头说:“这人不行了呢,你看,眼仁儿要散了。”
他噗通一声跪在那人面前,眼泪就掉下来了,他对媳妇说:“这是小时候救我的恩公,就算过了这么多年,我还是认得他。”
床榻上的人没了声息。
他扯着媳妇磕了个头。
他说:“我要送恩公回家去。”
媳妇哭了,媳妇说:“你去吧。”
他背上了恩公的骨灰盒,开始走。他不知道恩公的名字,他只知道他是恩公,他是仙人,他是御剑游侠。
他一路问,一路走。
听说,恩公的门派就不远了,可是他还是遇到了妖魔。
他想,恩公救了自己,自己也要报答才行。
不管怎么样,都要保住他安安稳稳地回家。
后来人们找到了他,他死了,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完好的骨灰盒。
盒子上面没有字,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。
那是一把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