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渐深了,白日里的喧嚣安静了下来,即便是最为狂躁的妖魔,也需要在夜晚进行休息和恢复,以便应对接下来的苦战。
在这个营地里,没有人敢问明天会怎么样,我们该去哪。
明天?这是一个极为奢侈的名词。
即便是大脑并不发达的山魈们,它们也能从领导者愈发拧紧的眉峰中,以及不断溃散的前线感觉出,这一场战争,怕是打不了许久了。
或许,最后还是要回到暗无天日的地洞里,形同野兽般的生存、躲藏;或许,连回去的可能都没有。
只是并没有谁想着逃离,虽然它们并不擅长思考,但不代表生存的本能。在神的指缝中苟延残喘尚可勉强,若是想平起平坐沐猴而冠,没有人会乐观的看待这件事。
除了一只天不怕,地不怕的猴子。
这只猴子带领他们走出暗无天日的死狱起,它们的生死就不再属于自己,换言之,它们愿意用自己被拯救的剩余时间,陪他闯一个天高地阔。
哪怕,只有一线生机。
能让这些刀口舔血,杀意难掩的妖兽们俯首帖耳的首领,现在正躺在树杈上假寐。
作为一支军队的领头,他有太久没有真正休息了,哪怕是一场大胜之后,他都要彻彻底底考究完对方所有的反攻或是突袭可能,才能有略微一丝放松的权利。
这支说是军队的逃难部队,一路上已经经历过太多次战斗,能够撑下来的老兵并不多了,他要带着它们回家。
花果山,就是它们的家。
树下是一只黑牛,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里,它倒是睡的极为欢畅,响鼻打得一个比一个响,简直是迫不及待的告诉敌人,天兵天将快往这里赶,我在这儿呢!
猴子颇为无语的瞥了一眼黑牛,拽下一根树枝,扬手掷去,正中黑牛的鼻孔。
“阿嚏!”
鼻孔被堵塞的异物感让黑牛情不自禁打了个大喷嚏,揉揉睡得一脸面瘫的大脸盆子,转头望向树杈上。
“老大,你又整我!”
猴子微微一笑,这憨货。
黑牛虽然贪睡,倒也没什么坏毛病,打起仗来冲在最前面,杀敌于前不在话下。
“我们走到哪了?”猴子问。
“前面那座山,应该就是黑山了。”黑牛嘚吧嘚吧那双圆鼓鼓的牛眼,居然还能在夜色中找到方向。
“那离花果山,还很远那……”猴子叹道,他选择的桃树居高临下。可以纵观整个营地,包括敌人会选择夜袭的路线,只是营地里的人越来越少,而战争留下的尸体却越来越多。
“我们真的要去花果山吗?”牛头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,打断了猴子的思绪。
猴子觉得好笑,“为什么不呢?”
从一开始,所有人就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可能,它们来自于天南地北被奴役的魔种,却在逃脱后并没有选择各奔东西,因为在它们残存不多的动物直觉中,跟随最为强大的首领,是一种本能。
“我只是想,或许我们可以自立为王,在哪都好。黑山也好,流沙河也好,黑风洞也好,这样或许我们可以不用……”牛头的声音越来越小,它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,只是每天增多的魔种死尸让它产生了畏惧感,这是从未有过的恐慌。
它不知死亡是什么样的感受,但是它同样会害怕。
猴子眯着眼,盯着牛头不由自主逃避的目光,他笑了。
在牛头恍若铜铃的巨目中,豁然闪耀的并不是奢侈的希望,而是带着绝望的光。
那是天兵天将的兵器,辉耀着托塔天王法器的光芒。
终究还是追了上来。
宝塔从九霄云外坠落,随风而长,落地生根,如果被它砸了个结实,恐怕这上千号妖魔就得永远囚禁在锁妖塔中不得解脱。
“泼猴,见到本尊还不乖乖来拜!”天空中响过如炸雷般喝止,却阻止不了孙悟空前进的脚步。
猴子没有多说,提棍而上,脚下的筋斗云刹那间将他带到九霄之上,挥棒击飞宝塔,任那宝塔将自己虎口震裂也浑然不惧。
他想的不多,只是离他们越远越好,将这场战争尽量阻隔在妖群之外,毕竟这是他们最后的血脉了。
而身后熟悉的声音从不会让他失望。
“老哥,打架也不叫上我?”老牛不满的打了个响鼻,一柄混铁棍顺势而舞。
齐天大圣抬头看了眼三十三重天外天,那里住着的那个白胡子老头,他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兄弟。